送别母亲散记
作者：号角连营
这是母亲去世后的第四个夜里，我一觉醒来再也睡不着了，又沉浸在对母亲深深地思念之中。
母亲是今年一月十六日下午四点多走的。那时，我正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家往回赶，刚刚下了火车。在母亲生命最后一刻，我们母子却没能相见，我没能听到母亲用微弱的气息说一句话，我没能看见母亲用麻目的眼光瞥我一眼，对于我来说不能不是终生遗憾。我不知那时母亲是怎样的心情，听人讲母亲在咽气前流下了几滴眼泪，那该是焦急地盼望还是痛苦地等待啊？妈妈，您能告诉我吗？
一月十六日上午八点多钟，我的手机突然响起。拿过来一看是弟弟打来的，我的心不由一颤，顿时紧张起来，马上有一种不祥之感，因为他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。他在电话里告诉我，母亲今早突然昏迷了，但呼吸还算正常，估计一两天不会有事，让我买票抓紧回来。于是我马上买好了最快的车票回家。
母亲今年刚好八十。患老年性痴呆已经多年，偏偏去年八月份又摔了一下，以致于瘫痪在床再也起不来了。母亲老年性痴呆严重，她不记得现在生活在什么地方，时常不认识自己的儿女，经常突然地叫起村子里一个又一个早已死去人的名字，让人毛骨悚然，好歹我们已经习惯了。母亲更多时候是爸啊妈啊的叫着，大声地喊着爸啊妈啊你们在哪啊。其声音之悲，其声音之响，其感情之真，真的让人难以置信。有时我这样想，这也许是母亲对她的父母永远抹不掉的怀念吧！
母亲卧床不起后，虽然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一天不如一天，但我离开母亲去女儿家的时候，却看不出母亲离大去之期不远不久即将离开人世的迹象。所以说母亲去逝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。
下了火车即刻坐上事先预订好的出租往家赶。市区里车辆很多，红绿灯道口又很多，车速当然慢些。我焦急的心情充满无奈。好不容易上了高速，我一个劲儿催促司机师傅把车开得快些快些，只想尽快飞到母亲身边。司机师傅倒也很理解我的心情，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前行，把许多车甩在了后面。在出租车上我接到妹妹打过来的电话，她问我什么时侯能到家。我问到母亲现在情况怎样时，也不知她是没听清还是有意回避了我，只是不让我着急，路上注意安全就是了。在出租车上，我的心时而恐慌，时而焦灼。我不住地长嘘短叹，幻想着母亲此时该是怎样的情景，不由地泪水在我眼里打转。
大约两个小时吧，晚上六点来钟我到家了。出租车刚到村西口的时候，透过车窗，我看到家门口的灯已经亮着，许多人你来我往，进进出出，我知道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，一下子失声痛哭起来。打开车门的时候，我哭着叫着，拼命地往母亲住的屋子跑去。母亲早已穿戴上了寿衣，停放在一张宽宽的长条椅子上。不知是谁，也不知有几个人拽住我，极力不让我靠近母亲身边。我们这有个风俗，死者脸上绝不许有泪水滴在上面。我跪在母亲身边放声大哭，大哭母亲为什么走得这么快，大哭我们母子为什么没能见上最后一面。
按照我们这的习俗，死者入土一般要选择单天数，双天数是不吉利的。要么当天，要么第三天。很少有人选择第二天，除非万不得己。也很少有人三天以后入葬，因为时间太长，人们精力耗费不起。正是由于这样的习俗，我们要为母亲守灵二个晚上。
晚上为母亲守灵的时候我不停地烧纸，只想让母亲在另一个世界多有些纸钱。可以买些衣服遮挡风寒，可以买些食物不再有饥饿的熬煎。母亲一辈子勤劳，一辈子省吃俭用，极少花钱。这也是母亲在我心中最伟大的一种品格。有时我也会掀开盖在母亲脸上的黄盖布，仔细地端详着母亲。只见母亲双眼紧闭，嘴巴也是紧闭着的。脸色白煞煞的，一副清瘦的模样，摸一摸冰凉冰凉的。虽是安详，却更让人思念。我知道，我再也不能给母亲喂水喂饭了，我再也不能像哄小孩一样和母亲东拉西扯了，也没有人听我喊妈妈了。我呢，过早地失去了父亲，现在又失去了母亲，我什么也没有了。试想一下，我连一个做儿子的资格都没有了，那心情该是多么悲伤啊！
第三天早晨六点十五分，灵车来了。其实在灵车到来之前，大约五点半左右，村里很多父老乡亲，母亲生前的一些好友，都早早地在门口等候了。他们都想送母亲最后一程，以寄托思念之情。灵车停在家门口，哀乐低回让人肝肠寸断。儿女们和母亲的众多晚辈跪拜母亲，失声痛哭。因为谁都知道，这一跪一拜将是永别，就再也看不到母亲的模样。当母亲被抬上灵车在一关门的刹那，妹妹长长地哭喊了一声妈，就这一声妈，划破哀乐的低沉，撕心裂肺，我们不由地涌到灵车门前，拼命往前扑去。可是无情的车门再也没有打开。
火化母亲的遗体后，我在村东头下车，捧着母亲的骨灰盒，迈着沉重的步子，缓缓向家走去。我不停地哭泣，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。为防止我跌倒，本家两个弟弟小心地陪伴我左右。从村东头到家要路过妹妹门口，为了表达哀思，妹妹一家在门口早已摆好供品，准备路祭母亲。当我在妹妹门口停下来的时候，妹妹发疯一样叫着妈妈。叫着妈妈你再看看您闺女的家吧，叫着妈妈你再也不能进您闺女的家了，叫着妈妈我想您啊，叫的每一个人都揪心落泪，真是凄惨极了。我强忍着泪水，在心里黙默地祈祷，祈祷母亲在天之灵保佑妹妹一家平平安安。
十点半钟，母亲出殡的时刻到了。出殡在我们这里是送别死者最隆重的场面，更是最悲痛的场面。尽管是火化，母亲的骨灰盒也不怎么沉重，为了让母亲风风光光地去那个极乐天堂，我们准备用八人大杠抬着母亲的骨灰盒去墓地。母亲的所有亲人手执花圈齐刷刷地跪在骨灰盒前，我则手执招魂幡跪在最前面，因为人们开始起棂时，我要摔瓦盆给母亲做最后的送别。一声起棂低沉缓慢，一声起棂沉重威严。啪的一声清响，我把那个瓦盆摔得四分五裂，顿时哀嚎四起，响成一片。不知什么时候招魂幡在我手中失落，我双手捶地趴在地上放声大哭，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爬，去想夺回那个装母亲灵魂的骨灰盒。我发疯叫着，叫着，叫着妈妈啊，我再也看不到您了，再也看不到您了。叫着妈妈啊，我没见上您最后一面您就走了啊，您咋走的这么快啊……
送走了母亲，我失去了给我生命的最后一个亲人，我失落我孤独甚至有些郁闷。我难以抑制自己痛苦的心情，趁着天色还没有亮，把三天来的断断续续的片断写了下来，权当是寄托那份深深的哀思吧！
惟愿父亲和母亲在天堂生活得更好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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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ysaydreamersneverdie.
作者简介：号角连营，原名耿立志。年8月参加工作，小学教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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